公馆解放见闻

吴锡河

194910月中旬广州解放后,我人民解放军立即挥师西南,其中一部分迅速挺进粤西,从阳江、湛江等地一直打到北部湾。沿途国民党军队闻风丧胆,迅即土崩瓦解,纷纷举手投降;而原来驻扎在廉江县的国民党陈一军团,则在我地下党的秘密策划下,毅然宣布独立,接受人民解放军的改编。

大军挺进粤西

合浦是粤西的一个重要大县,毗邻东面的廉江。从廉江南边的青平出发,步行两三个钟头便可到达合浦的山口、公馆两镇。而要继续西进到廉州、北海则一定要通过公馆。此时公馆的市民百姓已频频传说,游击队带领陈一军团改编的部队多次在小镇四周活动,据说也是来劝降国民党军的,而国民党军则蜷缩在据点里不出来。我家一位邻居做大排档食肆的肥老陈,还言之凿凿地说,某夜大约8点钟左右,他和市民在大马路上便遇到百余名解放军,为首骑着高头大马的那位长官,还弯下身子向他问好;后来别人告诉他,那骑马的人就是陈一林团长。肥老陈把这事说得有,大家也姑且信以为真,并对他徒几分敬佩和羡慕。

实际上此时败退到合浦一的国民党军队,听闻解放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占粤西大部分地区,这些残兵败将就像惊弓之鸟争先恐后妄图渡海逃往海南岛。其余留守在公馆地区的,也只剩下一小撮顽固的保安团。他们号称有一个营的兵力,其实只有百十来号人,连一个正规连的人马都凑不足,而且多数不是散兵游勇就是乌合之众。他们由几个亡命的小军官死命的撑持着,靠食编制空额和搜刮民脂民膏来发财,驱使来的壮丁充当炮灰,耀武扬威。他们主要驻守在水井头街的彭氏大院和炮楼上,配置许多冲锋枪和轻机枪,控制这小东面大马路的出入口。一天在公馆中学前面的牛坡上,一个胡须排长带了两个兵痞,硬要收取老百姓买卖耕牛的捐税时,一个游击队员从后边手枪顶住那排长的狗头,一枪就把它送上了西天。自此保安团加强了警戒,不但把中学那边的据点回彭氏大院,而且把全镇所有的出入口严加封锁,架设重重的铁丝网栅栏,垒起厚厚的沙包,每天盘查路人,抓走百姓,枪杀无辜。保安团成了一群杀人魔王。

民团杀人如麻

当时防守公馆的还有一个七八十人的民团。他们有家住海边铁山港的地主恶霸彭亚龙统领。彭亚龙又叫聋团,据说曾当过国民党的团长,后来被炮弹震聋了双耳,要用等候拿着一只想牛角模样的助听器,逃到而动才能听到微弱的声音,因此需要退役。回家后不久他又与四乡的土豪劣绅,官僚匪霸,乡保甲长等勾结在一起,组建了近百人的民团,被上头委任为团长,老百姓则称其为聋团。聋团平日指使他的副团,团丁为非作歹,称霸地方,鱼肉百姓,嫖赌饮吹,掳掠抢夺,无恶不作。百姓恨之入骨。但这个民团武器精良,除当官的每人配两支手枪外其余丁全崭新的美式卡宾枪和冲锋枪。聋团平日除了留一个班在铁山港替他看家护院外,其余半数人马驻扎在镇内肚街李氏屋内,设立团部;另一半则霸占东头的福兴油行。后因团部地处繁华的商业大街,人来人往,不易防守。一次游击队就化装成行人对其团部兵卫进行袭击,聋团只好把团部也迁到福兴油行。这个谢家私人油行,彷如一座圆形围屋,四周上下两层共有二十间房子,中央则是二多平米的晒坪,旁边筑有水井,东面还有一闸门直通外面的墙台和鱼塘水池,是能守能攻的城池,也是紧扼镇东面通往商业大街的咽喉要地。油行夏天收购龙眼烤制桂圆肉,秋冬则碾磨花生榨油。这两项都是赚大钱的生意,但自民团住之后,谢家便断了这些财源,只得忍气吞声。

民团占住油行,把门前进出小巷的两边路口筑起栅栏,垒起沙包,日夜派兵把守,不准行人通过,俨然成了军事要塞,更为残暴的是民团经常下乡清剿匪共,大抓壮丁,全部监禁在油行底部的几个房间内,要其亲属缴巨额钱,否则便隔三差五逢墟日捆出两三个共党疑犯押解到对面百来米远的烟墩坡上枪杀,令全镇陷入一片血腥的恐惧之中。

解放军发起猛攻

国民党对革命群众疯狂屠杀,是他们垂死挣扎的表现,市民百姓都愤怒的等待对这帮十恶不赦的匪徒的末日审判。十二月下旬的一天,这时刻终于来了,大约是深夜两三点钟,小镇宁静的夜空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炮声,守备的保安团和民团都没有料到解放军进攻如此神速,一时措手不及,便慌乱起来。但那些匪军头目又想向上级邀功请赏,阻拦解放军迅速向钦廉挺进,便指挥士兵边打边退,龟缩到两个制高点,妄图凭借居高临下的城堡,负隅顽抗,一个制高点便是上述水井头街的彭氏城楼,另一个便是肚街尾高大坚固的老当

老当矗立在小镇西南面众多的民房之中,是一座高大的庄园式豪宅,钢筋水泥结构,中央塔楼高五层,是当年全镇最高最大最坚固宏伟的建筑。屋主原是赫赫有名的,由爱国将领陈铭枢缔造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九路军一个姓陈(鸿才)团长。据说他曾参加1932年上海1·28抗日战争,后来又参与福建抗日反蒋事变,直到十九路军被蒋介石派重兵打散,他才解甲回乡,除收租外,他又在这座豪宅的南门开设当铺,所以当地人称此地为老当。据说保安团很早就想入住老当的炮楼,并且的那团长一年前就生病死了,但保安团鉴于陈团长的威名及其在地方上的旧势力,暂时不便强行占。直到解放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垮了保安团的几个外围据点,他们才不得不紧急召集残部,全部龟缩到这座宅园,准备做最后的挣扎。

残敌负隅顽抗

解放军的进攻由小镇东面开始。忙碌一天的市民被那突如其来的密集枪炮声惊醒了。听着那一阵紧过一阵的枪炮声,每家每户的屋瓦上好像要被炸开一样。人们这时才醒悟到,是解放军来了!神兵从天而降了!

然而过了半个小时,东面的枪声便渐渐稀疏下来,而西面的枪炮声则突然加倍猛烈起来,天空中简直就像炒爆了的黄豆,乱蹦乱跳的各种子弹射击声,炸成一片。据说解放军原来以为打掉东面彭氏大院的保安团和福兴油行的民团以后,便可速战速决解放全公馆,没料到保安团的残敌占据老当的豪宅,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负隅顽抗,妄图阻挠解放军迅速西进钦廉,于是解放军只得使用重炮轰击老当炮楼里的保安团,逼其缴械投降。

炮轰老当顽敌

随着几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过之后,很快一切便沉寂下来,沉寂得仿佛世界都快要死去了!不再听到枪声,也没有喧哗和呐喊……

一夜无眠的市民,还未等到东方的黎明曙光,便急不及待地悄悄打开铺门向外观望,只见一队队全副武装的解放大军,带着人扛马驮各种重炮,从小镇东头急步进来,穿过街市,又从小镇西面急步走出,向廉州北海方向飞快挺进,据说是赶去拦截、阻击妄图渡海逃跑的国民党匪军。这些所向无敌的解放大军,像一支滚滚向前的铁流,巨大而宏伟,热烈而奔放!

与铁流从东往西的方向相反,几小队国民党俘虏被解放军押解着,从西往东慢慢走去。他们几乎全是伤兵,拄着拐杖或互相搀扶,头上和手脚都缠着纱布,满身血污,有的断手,有的瘸腿,更有脸部被炸药烧成漆黑,没了人样……于是市民陆续走出门外,互相议论,说那些匪兵虽然都受了伤,但总算保住一条狗命,而没有受伤的匪军,可能全都见阎王去了。更有人猜测那些头面被熏烧成焦黑的匪军,一定是老当楼上几缸火药爆炸偿赐的。因为一年前老当就将几缸火药囤积在楼上一间房子里,等待高价卖给炮竹厂做烟花鞭炮,国民党保安团住以后,匪兵们以为那一缸缸的东西,一定是大财主收藏的金银宝财,便摸黑把瓦缸翻了出来,擦亮火柴放进去查看究竟,不料火药遇明火,立即轰隆轰隆几声大爆炸,一帮匪徒炸飞了天,一群匪徒则烧成焦黑的魔鬼……

市民欢庆解放

公馆解放的战斗,前后只用了不到两小时。被保安团占据的水井头衔彭氏大院被打崩了一半;他们龟缩在墟肚大街老当的那座高耸的庞然大物,一半也成了断垣残壁;逾百号人马的保安团,除了被俘的五六十人外,另一半大都被打死炸死了。反而是聋团率领的几十号民团十分狡猾,在战斗打响不久,便趁着黑夜悄悄溜回二三公里外的老家——铁山港叉,除了少数人留下潜伏特务土匪外,大部分都乘木帆船出海逃往海南岛……

解放了,天亮了!市民们看着这前所未有的景象,欢快极了。于是有人立即买来鞭炮沿街燃放,大家便纷纷拥到街上,热烈欢呼公馆解放了,新的时代开始了!

附记:本文是个人见闻,未必全面。2009108日。

(作者为合浦学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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